疫区返乡回到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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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2-09
窗外是九龙坡熟悉的街景,却安静得陌生,本应是年货摊贩吆喝、返乡人流交织的时节,此刻只有零星几个戴口罩的身影匆匆而过,厨房飘来腊肉的香气——母亲正在腌制,手法依旧,只是今年要多备一些,手机屏幕亮起,家族群里表哥发来视频:空荡荡的解放碑广场,配文是:“今年过年,都在盒子里过。”
这已是第三个被疫情改写的春节,最初是措手不及的慌乱,后来是疲惫的适应,而今年,一种新的时间体验正在生成——那些因隔离、封控、谨慎而“多出来”的居家的日子,正被我们无意识地折算、挪用,仿佛成了某种“抵年假”的奇特存在。

在传统的时间经济学里,春节是浓墨重彩的“消费单元”:它意味着团聚的完成、仪式的兑现、情感的集中释放,而疫情带来的居家,尤其是年关前后的居家,却像一笔来源模糊的“时间债务”,我们开始不自觉地用居家的“闲”,去置换、抵消那份对传统春节“忙”的预期与责任,不能返乡的遗憾,被“正好休息”的安慰冲淡;无法团聚的冷清,用“难得清净”来合理化,这并非冷漠,而是一种精妙的心理代偿——我们把被迫的停顿,重新叙事为主动选择的休憩,以此维系内心的秩序感。
九龙坡的千家万户里,一种“微型年”的仪式正在被创造,阳台挂起的不仅是香肠,也是面向空旷街道的无声宣言;家族群的抢红包狂欢,补偿了不能围坐一桌的压岁钱仪式;微信视频里的“云干杯”,碰响的是数字时代的情感回音,年味没有消失,它只是从公共空间流回了家的每个毛细血管,从宏大的集体叙事,坍缩为更私密、更精细的情感操作,我们不再“过年”,而是在各自的单元里,执行一场名为“过年”的分布式情感运算。

这或许是一种暂时的无奈,但其中是否也蕴含着一点未来的启示?当“居家”意外地成为审视“年”为何物的透镜,我们被迫剥离了春运的奔波、酒局的应酬、过载的消费,反而更清晰地触碰到“年”的核心:一种对时间的共同标记,对联结的深切渴望,对重启的朴素祈愿,疫情终将过去,但这段“抵年假”的体验,或许会像一道淡淡的刻痕,留在我们对节日、对团聚、乃至对生活节奏的理解之中。
夜幕降临,我推开窗,九龙坡的灯火依旧温暖,只是少了往年的车马喧嚣,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鞭炮声——那是被允许的、克制的欢庆,我拿起手机,给故乡的父母拨去视频,屏幕那头,他们的脸庞在灯光下柔和而清晰。
这个年,我们依然在一起,只是换了一种算法,而真正的团圆,或许从来就不在于物理的距离,而在于我们如何将那些被迫“抵用”的时光,重新赋予爱的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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