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,石河子的街道空无一人,路灯在薄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,常光辉骑着电动车穿过寂静,车把上挂着的采样箱轻轻晃动,他是这座城市的“追阳人”——专门负责高风险人群核酸采样,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,又一条任务派发过来:“开发区3号工地,疑似密接,单人单管,速采。”
常光辉踩下加速踏板,风灌进防护服的缝隙,带来戈壁滩特有的干燥气息,他想起昨天那个维吾尔族大叔,采样时突然握住他的手,用生硬的普通话说:“医生,我的馕坑还热着,等好了来吃。”常光辉只是点点头,面罩后的眼睛弯了弯,他不敢说话,怕水汽模糊护目镜。
疫情下的石河子,像被按下了慢放键,但常光辉的生活却开启了倍速模式:每天工作16小时以上,骑行超过100公里,爬过的楼梯能抵达云端,他的电动车踏板上,绑着一瓶已经冻成冰疙瘩的矿泉水——不是用来喝,是用来降温的,防护服里的温度常常超过40度,他需要时不时把冰瓶贴在额头上,防止中暑晕倒。
“到了。”常光辉刹住车,工地临时板房里,一个年轻人正焦虑地踱步。“我是常光辉,来采样的。”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,棉签探入咽喉的瞬间,年轻人突然流泪:“我会不会……”“结果出来前,先好好吃饭。”常光辉打断他,动作轻柔而迅速,他知道,恐惧比病毒传播得更快。

采样完成,常光辉在寒风中等待送样车,他掏出手机,屏保是女儿的照片——上次见她已经是两个月前,视频通话时,三岁的女儿总是指着屏幕:“爸爸在泡泡里。”妻子在语音留言里说,女儿现在给所有娃娃都戴上了口罩,常光辉笑了笑,呼出的热气在面罩上凝成白雾。
送样车远去后,他没有立即离开,远处,天山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,常光辉想起父亲的话——上世纪六十年代,父亲作为支边青年来到这里时,石河子还只有几条尘土飞扬的街道。“那时候我们建城,现在你们守城。”父亲去年在病床上说这话时,握着他的手格外用力。
常光辉重新骑上车,手机再次震动,新的任务坐标正在闪烁,他调整了一下面罩,向着下一个地点驶去,电动车灯划破黎明前的黑暗,像一颗移动的星。

这个清晨,石河子有73个“常光辉”在街头巷尾穿行,他们不是天生的英雄,只是学会了在厚重防护下如何呼吸,在连续奔波中如何坚持,在无尽等待中如何相信——相信每一份样本的精准,相信每一次出发的意义,相信每一扇窗后都有等待阳光的人。
疫情终会过去,但这座城市会记得:在最寂静的街道上,曾有过最匆忙的车轮声;在最寒冷的冬夜里,曾有过最温暖的守护,常光辉们留下的,不仅是抗疫的数据,更是一种证明——证明寻常人能在非常时刻,活成一座城市的光。
电动车驶过世纪广场,第一缕阳光正好刺破云层,洒在“军垦第一犁”雕塑上,常光辉没有停留,但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,与这座城市的影子重叠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守护者,哪是被守护的城。
在石河子,每个常光辉都是微光,而微光汇聚处,便是黎明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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