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秋,我踏上了朝鲜的土地，那时，“新冠”还只是一个陌生的词汇，世界尚未被口罩与隔离切割成碎片，平壤顺安国际机场空旷得仿佛时间停滞，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一丝不苟地检查证件，日光灯下的大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，窗外，巨大的标语牌上写着“自力更生”，远处灰白色的居民楼整齐排列，像积木般垒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。

平壤：秩序与色彩的交响 穿过宽阔的“统一大街”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京饭店——那座著名的金字塔形建筑如科幻片中的场景矗立在天际线，街道一尘不染，早高峰的公交车站，人们安静排队，女性多穿及膝裙装，男性着深色夹克，胸前别着领袖像章，在万寿台纪念碑前，新婚夫妇捧着塑料花合影，这是朝鲜式的浪漫。

最令人震撼的是地铁,深入地下百米，拱形穹顶悬挂着水晶吊灯，壁画描绘着建设场景，列车缓缓进站，车厢里有人低头看报，有人望着窗外黑暗的隧道，突然，一个戴红领巾的男孩用英语对我说：“欢迎来到平壤。”他的眼睛亮得像晨星。

元山：东海岸的另一种呼吸 从平壤前往元山的公路上，偶尔能看到牛车与老式拖拉机，金刚山脚下，导游指着云雾缭绕的山峰说：“这里藏着我们民族最美的秋天。”海边，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在沙滩上踢足球，浪花拍打着空无一人的度假别墅，酒店里，晚间表演的乐团演奏着《阿里郎》，主唱姑娘的裙摆像绽放的木兰花。

开城：停战线两侧的寂静 在板门店非军事区，北南双方的哨兵隔着一条水泥线对视，朝方军官讲解时语气平静，但指着南方说：“那里的人民还在等待解放。”开城工业园区的大门紧闭，只剩风卷着落叶穿过空厂房，高丽博物馆里，千年石碑记载着统一王朝的荣光，与当下的分裂形成微妙对照。

尾声：告别在巨变前夜 离开那晚，平壤少年宫正在演出《祖国的蓝天》，孩子们在舞台上翻飞如燕，台下外国游客的相机闪光灯此起彼伏，回望大同江对岸，主体思想塔的光芒正刺破夜空，没有人知道，这将是世界封闭前最后的开放时刻。

后来疫情席卷全球,朝鲜成为最早锁国之地，我常想起导游小金临别时的话：“我们还会建设得更好。”那些刻板印象外的鲜活面孔——偷偷问我香港电影的大学生、在广场长椅上读诗的老人、用树叶吹奏民歌的士兵——构成了疫情前朝鲜最后的剪影，这道突然关闭的门后，是一个我们或许再也无法如此靠近的平行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