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情时代的漫长回响,当临时成为日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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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2-19
清晨七点,李薇站在自家门口,手里提着刚到的快递盒,她没有立刻进门,而是熟练地戴上一次性手套,用酒精喷雾将纸箱表面彻底喷洒,等待消毒的三十秒里,她盯着那个普通的棕色纸箱,仿佛它是一枚定时炸弹,这已经是她今天接触的第三个“潜在阳性物品”——此前是晨报和牛奶瓶,在这个特殊时期,我们与世界的每一次物质接触,都变成了一场微观层面的风险评估。
我们生活在一个被重新定义的物质世界中,曾经中性的物品——门把手、电梯按钮、快递包裹、超市货架上的商品——如今都被赋予了潜在的“阳性”属性,这种转变悄然重塑了我们的行为模式:手指关节代替指尖按电梯,纸巾成为接触公共物品的屏障,拆快递变成一套复杂的消毒仪式,物品不再仅仅是物品,而是成为了潜在风险的载体,是无形威胁的有形化身。
这种对物品的警惕,折射出我们集体心理的深刻变化,美国心理学家大卫·萨顿指出,当不可见的威胁被投射到可见物体上时,人们会获得一种“可控的焦虑”,给物品消毒这一简单动作,实际上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——在宏观疫情面前的无助感,被转化为对微观物品的控制行为,我们消毒的不仅是物品表面,更是内心深处的恐惧。
这种对“阳性物品”的高度警惕,正在我们与物质世界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,触摸带来的直接体验被剥夺,取而代之的是隔着手套的麻木感、隔着酒精喷雾的距离感,人类本是触觉动物,我们的认知和情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与物质的直接互动,这种互动被简化为风险评估,世界的丰富质感被扁平化为“安全”与“危险”的二元标签。

更值得深思的是,这种对物品的恐惧如何影响了我们的社会连接?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,因为担心包装盒可能携带病毒而被拒之门外;一本传递的书籍,在阅读前必须经过隔离期;甚至孩子们分享的玩具,也成了需要警惕的对象,物品本是人类情感和社会关系的媒介,如今却可能成为隔阂的象征。
在无法完全消除风险的世界里,我们该如何与物品重建健康关系?
首先需要认识到,绝对安全是一种幻觉,流行病学家陈明教授指出:“风险管理的核心不是消除所有风险,而是在可接受的成本下将风险控制在合理水平。”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基于科学而非恐惧做出判断,研究表明,大多数物体表面的病毒载量随时间急剧下降,且通过物体表面传播的实际风险远低于近距离人际传播。

我们可以建立分级的接触策略,不是所有物品都需要同等程度的警惕,来自高风险环境的物品与日常邮件应区别对待;即拆即用的物品与可存放的物品应有不同处理方式,这种分级管理既能有效降低风险,又能避免不必要的焦虑消耗。
最重要的是,我们需要重新发现安全接触的仪式感,日本在疫情期间兴起的“手部美学”值得借鉴——将洗手从单纯的消毒行为,转化为一种关注当下、关爱自我的正念时刻,同样,拆开一份期待已久的包裹时,我们可以先做好手部清洁,然后专注于拆封的喜悦,而非一味恐惧,这些小小的仪式,帮助我们重建与物品之间的情感连接。
李薇最终打开了那个快递盒,里面是她为母亲订购的护膝,她仔细消毒了外包装,将护膝取出放在通风处,然后她拿起手机,给母亲发了条信息:“妈,给您买的护膝到了,我处理好了,周末给您送去。”物品终究是传递关怀的媒介,而人类的情感,永远比病毒更有力量。
在这个与“阳性物品”共存的时代,我们或许失去了触摸的无忧无虑,却也有可能获得一种更深层的认知:真正定义我们生活的,不是我们恐惧什么,而是我们珍视什么;不是我们避免接触什么,而是我们选择连接什么,当消毒水的味道逐渐淡去,留存下来的,应该是我们重新学会的、与这个世界温柔相处的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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